放歌巴黎下水道:北京路虎贷款-九游会官网真人游戏第一品牌

开封汽车网 2021-10-07 13:41:05 汽车信息 138 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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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放歌巴黎下水道

   乾坤夜话)

  去巴黎,看什么?

  所有的巴黎人都会热情地告诉你,看卢浮宫、塞纳河、埃菲尔铁塔、凯旋门和香榭丽舍大街……但是,也会有巴黎人用诡秘而自豪的语气告诉你,来看看巴黎的下水道吧!

  乍一听,你会以为此人包藏祸心,断定你是怀揣银两的中国人,将你骗至阴暗的下水道,谋图不轨。

  世界上很多人从法国大作家雨果的《悲惨世界》中认识了巴黎的下水道。这部小说以浪漫的笔调描写巴黎的下水道,主人公冉阿让就是利用下水道巧妙地避开了警察的追捕,救出了进步青年马里尤斯。在雨果眼里,巴黎下水道是这样的:“在我们这个世纪,巴黎下水道仍是一个神秘的场所。如果知道自己的下面是个可怕的大地窖,巴黎会感到不安。”的确,阴森、脏臭、恐怖,正是所有下水道给人的印象。

  我就是被巴黎人那种诡秘的声音和雨果的小说引诱着,幻想着下水道的黑暗、神秘、惊险与刺激,揣着几分猎奇,钻进巴黎的下水道。

  然而,我大失所望,这里全然没有小说里描绘的黑暗、神秘、惊险与刺激,不再是《悲惨世界》里描写的下水道。《悲惨世界》是以1832年法国共和党人武装起义反抗“七月王朝”为时代背景的,书中描写的下水道还是旧巴黎的下水道。而我看到的下水道却是1852年之后的“新巴黎”的下水道。这个下水道总长2347公里,是世界上最长、最现代化、最亮丽的下水道,被称为“人类工程奇迹”,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实景“下水道博物馆”。

  “宏伟壮丽”这个词是用来描述中国万里长城、埃及金字塔等著名景观的,可是身处巴黎下水道,我不自觉地捧起这个光芒绚丽的词,恭恭敬敬地献给巴黎下水道。“新巴黎”的下水道十分宽敞,高度在2米以上,中间是3米宽的排水道,排水道两旁是1米宽的便道,供检修人员通行。按照这个宽度,可以并行两辆轿车。排水道主要用于排放雨水和经过处理的污水,四通八达,有的地方可以行船。每走一段路,就看到一个通往地面的铁梯,上面就是街边的井盖。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阀门间或维修间,里面备有各种阀门、开关、计量仪表和维修工具。排水道两旁还有一些纪念品商店,它们以实物和照片构成了“下水道博物馆”的展览长廊,也使下水道具备了文化气息。

  法国人的浪漫在下水道里也得以展演——里面架设了连接法国议会大厦与出版社的两条气压管道,将议会文件用气压“吹”到出版社。气压传送管道长3公里,文件传送一次需要3分钟,速度为当时世界之最。这种诗意的传递方式,是设计者最具想象力的创作。在今天的电子信息时代,法国人仍保留着这一古老而浪漫的方式,让下水道里的诗意继续延续下去。

  当代巴黎人生活得自在浪漫,闲来无事,带着情人,到下水道里逛逛,且骄傲地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说:不逛下水道,不知巴黎全貌。巴黎是立体的,地上地下是一个有机整体,上下合璧,才构成完美的巴黎。的确,这里不仅仅是下水道,还是一道风景,从1867年巴黎世博会开始,就陆续有外国元首前来参观,现在每年参观者有数十万人次。

  巴黎之美虽然令人迷醉,但是,与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匆匆游客一样,我一直没有询问巴黎是谁建造的,误以为它是若干时代沉淀积累的结果,就像面对金碧辉煌的北京紫禁城,没有人去询问规划设计建造者是谁。唯独这座伟大的地下工程,引起我的关注,也引起所有游览者的关注,我,还有他们,发出一个共同的声音:谁挖的?

  感谢巴黎下水道,让我认识了一个在巴黎活了201岁而且还要继续活下去可能要永远活下去的人物——乔治•尤金•奥斯曼男爵,“新巴黎”的缔造者。

  1809年,奥斯曼男爵生于巴黎,1830年出任法国西南部小镇内哈克镇副镇长。或许因为学过法律,后又担任了巴黎警察局长。1852年的某一天,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(拿破仑的侄子)那两汪蓝莹莹的目光像圣水一样泼洒到他那硕大而明亮的前额上,他开始红运照顶。拿破仑三世在当皇帝之前,曾草拟了一个“大规模改造巴黎的计划”,当上皇帝后,便责成奥斯曼实现这个计划,规划建设一个“新巴黎”。历史的机运像一片绚丽的紫云,飘落在这位巴黎地区新任行政长官的肩头。

  为了进一步了解奥斯曼,参观完下水道之后,我又查阅了关于他的种种资料,在头脑中努力地勾勒着他的轮廓:身材高大,头戴高筒礼帽,身穿燕尾服,手执文明棍,步伐稳健,表情刚毅,目光犀利,气度恢弘,高瞻远瞩,且又激情洋溢。果然如此,当时的内务大臣佩西尼曾这样描写他:“他高大魁梧、精力充沛,又敏锐机灵、足智多谋;这个大胆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。他性格坚强,有粗暴的犬儒主义的味道。我心中暗想,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人,他可以跟狡猾、猜疑和奸诈的人斗……”无疑,奥斯曼男爵是一个大明星般的人物,与文学作品中描写的英雄形象相吻合,在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一出场,必定迷倒三千佳丽。

  然而,我还是不断地推翻自己的定论,反反复复地构思,像做一道艰难的数学题。因为从巴黎下水道里,从巴黎所有建筑上,我又看到他另外几副面孔:一个老实厚道的人,执拗倔强的人,呆头呆脑的人。这几副面孔深深地雕刻在巴黎所有的建筑上,与他那高大威猛的英雄形象截然相反。几副不同的形象交替闪现,令我迷惑不已。

  一个“老实人”十八年的“煎熬”

  在香榭丽舍大街上,我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豪情。这里虽然不是中国的大街,可是,面对人类文化精彩灿烂的成果,每个地球人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。

  巴黎是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多岁的老人,到十九世纪中叶,已经风烛残年。作为欧洲的政治文化中心,既有镶金嵌玉的殿堂,也有破屋漏天的窟棚,杂乱不堪,交通拥堵,老鼠横行,瘟疫不断。自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后,巴黎又历经多次剧烈动荡,至拿破仑三世时,已残破不堪。

  接受了皇帝的重托,奥斯曼走上破烂的老街道上,忍受着马粪狗粪人粪混合的味道儿,透过眼前挤成一团糟的马车,似乎望见未来的汽车时代浩浩荡荡地奔向巴黎,然后大臂一挥,大刀阔斧地拆除了60%的旧建筑,大手笔兴建了众多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经典建筑,开辟了一条条宽阔笔直的林荫大道,其中最恢弘壮丽的景象是以凯旋门为中心向四周放射出的12条林荫大道,从空中俯瞰,宛如星光喷射,令人震撼!以著名的香榭丽舍大道为主轴线,奥斯曼布局了一系列新古典主义的杰作,在大街两端,一端是高高耸立的凯旋门(凯旋门由拿破仑一世奠基,拿破仑三世竣工),另一端是协和广场的方尖碑,遥相呼应,广场、喷泉、雕塑、纪念碑、公园、绿地、艺术宫殿、剧院、政府机关在大街两侧“非”字型展开,一个组团连接一个组团,像一首交响乐,高潮迭起,层层涌泻,戏剧性变幻。走在香榭丽舍林荫大道上,面向来自全世界的熙熙游客,每个法国人眼睛里都喷射着自豪的光芒。

  美国学者马歇尔•伯曼指出:“新的巴黎林荫大道是十九世界最为辉煌的都市发明,是传统城市的现代化进程中的决定性突破”。巴黎的林荫大道成为世界城市建设史上的创举,世界各国无不仿照。不仅如此,从十九世纪后期到二十世纪,欧洲无数的画家、作家、摄影家、设计师、导演和思想家,都从巴黎的大街上找到创作的激情、灵感、精神养料和原材料,特别是印象派画家,伴随着奥斯曼的“新巴黎”一起成长,一批批描绘“新巴黎”的画家和画作一起蜚声全球,名载史册,其中有著名的梵高、莫奈、马奈、雷诺阿、西斯莱、毕莎罗、莫里索等印象派大师。同时,世界上无数画家也把巴黎视为最高艺术圣地,朝觐巴黎,趋之若骛,这里面包括中国的徐悲鸿、吴作人、林风眠、刘海粟、张大千、吴冠中等艺术大师。

  按照中国人惯常的思维来看,奥斯曼雄才大略,功勋如日,在巴黎干三年五年,最多十年八年,该提拔了,做个内阁总理副总理的,顺理成章。再不提拔,法兰西帝国就对不起他了,拿破仑三世就不好意思见他了,只能躲着他走。

  然而,奥斯曼接过重建巴黎这副担子,一挑就是十八年。十八年间,整个巴黎脱胎换骨,一个完整、崭新、典雅、精美、浪漫的巴黎,惊羡世界。一个人,完整地、系统地打造了一座容纳近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,人类史上唯有奥斯曼。

  人生十八有几何?壮年一步到老年。接受皇帝重托时,奥斯曼四十三岁,年富力强,大展宏图,十八年后,六十一岁,步入老年,已是秋风黄叶了。

  按常理,奥斯曼要得到提拔,有充分的条件和机遇,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:执掌京城巴黎,手握重权,倍受皇帝赏识重用,据说还沾点儿皇亲,政绩显赫。这一切都决定着他应该得到进一步的提拔。如此优越的从政条件,十八年间,他竟然不知道跑官要官,买官卖官,而是一口气把重建巴黎的重担挑到白发染顶,牛老卸耕。

  宦海生涯里,“年龄是个宝”,十八年是一个何等漫长的岁月!十八年过去,人老珠黄,灯油熬尽。在一个地方耗尽十八年时间,这是多么痛苦的煎熬!只有上帝才知道奥斯曼长了一身多么坚韧顽强的神经,十八年耗在一件事上,竟然没把他折磨疯了!

  他不仅没有疯了,竟然还津津有味地埋头巴黎市政建设,像一个手艺高超的工匠,精心打磨自己的传世之作。

  十八年里,正值法国海外殖民拓展时期,一批又一批殖民将领、海岛总督、冒险家、淘金者,怀揣发财梦想,漂洋过海,奔赴非洲、美洲、亚洲,倚仗坚船利炮,四处攫取掠夺。一艘又一艘沉甸甸的轮船,吃力地吐着黑烟,从海外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英吉利海峡,在落日余晖里,沿塞纳河溯流而上,将滚滚财富运到巴黎。正是:

  落日余晖里,天际帆影归;

  满城争相看,金银如山堆。

  巴黎街头,暴发户成群结队,络绎不绝的海外打劫者背着鼓鼓囊囊的血迹斑斑的金褡银裢,神气十足地走过凯旋门。从上流社会到市井阶层,都狂躁不安,纷纷瞪大血红的眼睛,舍生冒死,四处寻找发横财的机会。法国的工商、金融业像一群刚分娩出来的吸血鬼,饱饮海外殖民鲜血,迅速发育、膨胀,出现了空前的大繁荣大发展。此时的奥斯曼想发财则太容易了,凭借手中的权力,在巴黎轻轻一捞,就可以坐收金山银山。

  十八年里,巴黎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,塞纳河里潮起潮落,圣母院的钟声响彻数不清的早晨和傍晚,香榭丽舍大街上车马冠盖熙熙而来攘攘而去,凡尔赛宫里上演了多少升迁宠辱、悲欢惊喜,而奥斯曼依然像那位技艺高超的工匠,潜心打磨自己的工艺品。门外风云雨雪飘过,他抬头看看,喃喃地说,下雨了,或喃喃地说,刮风了,或喃喃地说,冬天来了……又埋下头去,依然心无旁骛。他完全沉醉在工艺品的构思中,沉醉在童话巴黎天堂巴黎的幻觉中。这件精美的工艺品,饱蘸奥斯曼心血,色彩绚丽,流传一百多年还未过时,也没有失色,还将继续流传下去,直到永远。

  与其说奥斯曼在打磨巴黎,不如说他在修炼自己。达摩祖师在嵩山石洞里面壁十年,潜心修炼,感化了无数中国人,引领无数善男信女苦苦修行,追求崇高境界,而奥斯曼面对着巴黎,潜心修炼了十八年!不知能否感化当下心浮气躁的中国人?

  按照当下中国官方流行的衡量“老实人”的标准,怎么看奥斯曼都像是“老实人”。“老实人”哪!奥斯曼,你手里掌控着堆积如山的银子,怎么就不知道买官呢?

  在拿破仑看不见的“影里”干活儿

  拿破仑三世跟他伯父老拿破仑一个德性,野心勃勃。他模仿着伯父的样子,披上灰色战袍,头戴三角瓦楞帽,跨上高头骏马,举着单筒望远镜,在烈火硝烟中驰骋欧洲大地。在位十八年,且不说海外殖民战争,单在欧洲,就打遍所有邻国,反反复复,没个消停。他没有精力过问巴黎的市政建设,即使过问,也不过是走马观花,绝不会“深入基层”。在这风云激荡、惊心动魄的十八年时间里,奥斯曼失去了“上级监督”。而在拿破仑三世建立的专制体制下,“群众监督”和“舆论监督”不过是苍蝇蚊子的嗡嗡嘤嘤。

  偌大一个巴黎,完全交给奥斯曼一个人了。

  我常听老人说,会干活儿的媳妇干在“面上”,不会干活儿的媳妇干在“影里”。这是中华民族当媳妇的智慧。这个有数千年历史的“媳妇智慧”,已演绎成一门处世哲学。这门哲学已被当今中国人熟练运用,且发挥到出神入化、妙笔生花的境界。

  奥斯曼距中国万里迢迢,没学到这门古老的东方哲学,偏偏要到“影里”干活儿,还是一些重活儿累活儿难活儿,在下水道里累得满头大汗,不仅无人夸赞,反倒备受指责。

  巴黎地下多是坚硬的岩石,凭当时的技术和设备,挖下水道的难度可以想象。这些地下工程耗资巨大,超过地面工程,拿破仑三世不关心,提供城建贷款的大财团也在非议、质疑。同时,还因为大规模拆迁,大批底层贫困市民的生活和就业受到影响,奥斯曼也遭受了猛烈的指责、谩骂。在“领导”不关注、不关心,在“群众”不理解、不支持的情况下,奥斯曼仍在“影里”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志一意孤行,倔强地啃着艰巨的地下工程,近似于偏执,以至于有人怀疑他是偏执狂。他在致友人的信中说,自己是巴黎大工程的“化身”,只要他离开岗位,所有工程会立即停止。但是,他凭着自己的坚毅与执拗,勇往直前,从不退缩。

  经过一千多年的私搭乱建,巴黎严重缺少公共空间和公共设施,到处臭气熏天。那时,巴黎大部分生活用水来自塞纳河,而污水未经处理就流回河中,河面上时常漂浮着直径达到1米的甲烷气泡,空气中弥漫着臭味,最终导致了1832年的瘟疫。

  奥斯曼把巴黎当成一个有生命的人体来孕育。他在回忆录中说:城市的地下通道要像人的内脏器官,干净的泉水、光和热就应该像血液一样流遍城市的全身,分泌和排泄会隐秘地进行。他启用著名的城市建筑师欧仁•贝尔格朗德等一批城建专家,设计了巴黎的地下排供水系统。贝尔格朗德们利用巴黎东南高、西北低的地势特点,设计了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系统,将废水排到郊外野地集中处理,并为下水道系统的清理、维修创立了一套完整的技术。在没有电力的时代,贝尔格朗德们发明了许多“借力于水”的技术,通过集中沉淀、木球提速等方法,借助水的力量清除下水道里的垃圾、沉沙。今天看,这些技术是真正低碳、绿色的。

  十八年间,奥斯曼带领贝尔格朗德们铺装了800公里长的给水管、500公里长的排水道,而郊外的5000公顷污水净化场也成为当时的“模范花园”,一派郁郁葱葱。从此,塞纳河清澈透亮,千百年来困扰巴黎的污水、垃圾和瘟疫成为历史。

  在今天的巴黎,看不到“开膛破肚”的“ 扒路军”。奥斯曼和贝尔格朗德们似乎展望到几百年乃至更长远的未来,把下水道修建得高大开阔,后来的人把电力、电话、煤气、供热、有线电视、互联网等管线统统安装在里面。每条街道下面都有对应的下水道,并共用一个相同的街名。任何一条管线发生故障,维修工人都可以从对应的街道上迅速进入地下进行维修。一百多年来,它为巴黎节省了无以数计的人财物力,今后还将继续节省下去。当年攻击、批判奥斯曼的人没有算这笔大账!现在,所有的法国人都认为,奥斯曼最富有远见和最没有争议的贡献就是建设了一整套科学、完善、坚固的城市基础设施。一百多年来,巴黎下水道按照奥斯曼的思路不断扩展、延长,并且运用现代技术进行改造、管理,成为世界上最现代化的下水道。

  雨果有一句名言:“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”。这话佐证了奥斯曼的千秋功业、天地良心。至此,我斗胆修正这位伟大人物的名言,改成“下水道是执政者的良心”。我自知这话成不了名言,但良心还是促使我这样说。

  人类在太空能够看到中国的万里长城、埃及的金字塔,但是看不到巴黎的下水道,因为它建在“影里”,没建在“面上”。

  在丑与丑的交媾中生产了旷世绝伦的美

  巴黎是个奇迹,奇在她本该丑陋不堪,反倒惊艳绝美。

  权力与资本交媾,往往生产怪胎,特别是专制的权力,血腥的资本,二者狼狈为奸后,必然生下不堪入目的丑恶。这也是遗传学的观点。

  拿破仑三世本来是民选的法兰西共和国总统,上台后倒行逆施,复辟帝制,搞封建专制。而奥斯曼作为他的宠臣,在巴黎也握有独断专行的权力。那时,法国的资本主义正处于原始积累阶段,异常血腥。这两个丑恶基因组合后,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异!竟然生产出旷世绝伦的美巴黎,不能不令人拍案称奇!

  巴黎之美,在于她的表里如一。这里没有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“豆腐渣工程”。每一处建筑,都是坚实牢固的,一百多年了,楼房没有倒,桥梁没有垮,隧道没有塌,雕塑没有倾废,道路没有凹陷,一些大理石路面被马车压了又被汽车压,被马蹄踩了又被行人踩,被法国人踩了又被外国人踩,磨得光溜溜的,在阳光下熠熠闪光,就是没有碎掉。

  这种真功夫,中国也曾有啊!最古老最牢固的建筑物莫过于史禄在广西修建的灵渠、李冰父子在四川修建的都江堰,存在了二千多年,仍在发挥作用。在黑暗的专制的中国封建社会,无数贤臣良将留下了多少不朽的建筑,历经风雨雷电、洪水地震,依然千百年不倒。这些令世界惊叹的绝活儿,这种令世人感动的德行,中国人都曾经拥有最早,也拥有最好!看着当今那些平均三十多岁就夭折的短命建筑,不知史禄、李冰父子的在天之灵有何感想!

  巴黎之美,在于她的精致细腻。每一个部位,都经过了奥斯曼和贝尔格朗德们苦心孤诣的策划,处心积虑的推敲,呕心沥血的打磨。奥斯曼精力过人,事无巨细,耐性如山,偌大一个巴黎,是他带领一群超级工匠用细腻过人的刀工、针功一丝一毫地雕刻、一针一线地绘绣出来的。从重建巴黎的档案资料里可以看出他们的精心、耐心、潜心、真心。公园里每一种植物的栽植都经过周密的考量,并用铜版画做了精确的记录。他们精心设计、绘制了一幅幅海报亭、行道树箅子、护栏、路灯和灯杆、喷泉、公厕、坐椅等“街道公共家具”的样图,对它们的形状、尺寸、用材、安置方位、安置规则都作了严谨详细的规划、设计和规定。这些“街道公共家具”后来都成为全世界城市设计的经典和通则,历经一百多年的风雨侵蚀,仍然点缀在巴黎街头,虽锈迹斑斑,苍苔累累,却没有毁坏,像一个个古稀老人,诉说着奥斯曼当年的执着、本真。

  巴黎之美,在于她拥有大慈大爱的宗教情怀。她用自己的旷世之美,展现了奥斯曼的天地良心。站在资本的角度看,城市是用来赚钱的。在一百五十年前,在资本主义最饥饿、最血腥的原始积累阶段,在人的生命权、生存权、自由权都没有基本保障的时代,奥斯曼竟然没有完全把城市当作赚钱的工具,而是想到了城市环境与人的健康,想到了阳光、空气、空间对人们生活的意义,想到了城市的舒适度幸福感,想到了“以人为本”、人与环境的和谐。如果说下水道是巴黎的血管和肠道,那么公园则是巴黎的肺叶。除了建设林荫大道,他还兴建了几个大型公园和无数处小型公园,在塞纳河两岸设立了宽敞的绿化带,在城市边上保留数万公顷的布朗尼大森林,打造了生机蓬勃的“城市之肺”。马歇尔•伯曼对此评论道:“从那时起,林荫大道在现代爱情的形成过程中与闺房一样重要”。当无数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女在林荫大道上漫步、在树下的座椅上亲昵时,没有人否认巴黎的林荫大道是全世界最人性化的城市设计。

  这种高远的城市规划难道仅仅是奥斯曼理念超前、远见卓识的体现吗?他在回忆录中特别强调,公园对居民的健康非常重要,市民在公园里可以享受到充分的阳光、新鲜的空气与开阔的空间。他的“特别强调”,像一幅自画像,画出了他那颗火热、美丽的良心,这幅美丽的良心画挂在巴黎的每一个地方,流溢着慈爱和善良,供巴黎人沐浴,也供全世界的人沐浴。试想,如果没有慈爱和善良,巴黎还有那么美吗?

  为了巴黎的美,奥斯曼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。一切批评、攻击、谩骂,对他来说都是蛛丝马迹,然而,资本的攻击、侵蚀却是猛烈的、残酷无情的,十八年来,一直煎熬着他的意志与毅力。

  一人独揽大权,十八年的漫长时间,百平方公里的地域,25亿法郎的肥硕庞大的工程,这给权力与资本交媾提供了多么绵厚宽广的温床!在那个资本的“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”的时代,为了攫取暴利,资本像一群苍蝇,围着奥斯曼嗡嗡嘤嘤,狂轰乱炸;像一群妖艳诱人的美女蛇,献媚撒娇,死缠硬磨,无孔不入,使尽百般花样,无所不用其极。常在河边走,哪能不湿鞋!在十八年的时间里,为了保持不湿鞋,每天都要如履薄冰,小心翼翼,这是何等的折磨!

  奥斯曼鼓励房地产商参与沿街开发,但严格限定建筑高度(一般是五六层高,屋顶坡度是45°)、建筑材质、颜色和造型风格,充分表现典雅、气派、坚实、精美、和谐的新古典主义设计理念,谁也休想为了攫取暴利而破坏巴黎的美。

  资本无论多么狼性,奥斯曼都能够自如地运用手中的权力游刃有余地驾驭之,使之成为重建巴黎的劲旅。他把城市规划线划到哪里,资本就乖乖地流到哪里,像一群温顺的羔羊,而他更像一个手执皮鞭的牧羊人,从心所欲地驱赶着羊群,哪里的草该啃,哪里的草不该啃,什么时候该剪毛了,什么时候该上膘了,完全由他掌控。资本对他咬牙切齿,但又无可奈何,只能一厘一寸地按照他规定的尺度去开挖、雕砌,只能从实实在在的经营中获取正当的利益。

  奥斯曼是经营城市、运作资本的高手。重建巴黎花了25亿法郎,他只向国家支取了1亿法郎作为启动资金,然后向银行和私人基金大胆举债,而这些借款以土地增值后的利润来偿还。

  一百五十年后,中国人向他学习,但是,只学会了一手——经营城市。岂止学会了,还超过了奥斯曼。那些聪明的中国徒子徒孙们,把经营城市的艺术发挥到出神入化的地步,令奥斯曼的在天之灵瞠目结舌,自愧不如!他们不仅把城市的土地卖了,而且把清新的空气卖了,把城市的审美卖了,把家园的舒适度卖了,把市民的幸福指数卖了,把城市的未来卖了。

  而另一手却没有学会——运作资本。没有学会运作资本不要紧,反倒被资本运作了,大小城市,无不被资本牵着鼻子走,资本像玉皇大帝君临天下,每一座城市都匍匐在它面前,像一群乖乖的羔羊。资本随心所欲,任意践踏,愿在哪里楔入就在哪里楔入,愿盖多密就多密,愿盖多高就多高,愿多么垃圾就多么垃圾。在密麻麻的楼漠中,在密如蚁群的车流中,在灰蒙蒙的空气中,人类疲惫不堪,可怜兮兮。

  奥斯曼掌权时,因为拆迁量过大,导致一些下层市民失业,贫富差距拉大,遭到谩骂;因为城建投资过大,遭到非议;因为在拆迁中毁掉一部分古迹,身后遭到 “文物保护主义者”的声讨。任何人都有时代的局限性,对城市发展中的贫富差距问题、城市发展与文物保护问题,当时的人们缺乏深刻认识,奥斯曼也不例外。但是,至今没有人骂奥斯曼以权谋私、贪污受贿、腐化堕落。

  1870年9月,拿破仑三世在色当战败,被普鲁士俘获,第二帝国垮台。次年,奥斯曼也黯然谢幕。如果他是个贪官,会立即遭到清算,走上断头台。

  近几十年来,在中国形成了一个惯例:起一批建筑,倒一批官吏。而巴黎城千万座建筑矗立起来,奥斯曼不仅没有倒下,反而成了矗立在法国人心中的凯旋门。

  不久,他就被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市和埃及的开罗市请去指导城市建设,这颗明星再度闪亮,光耀他国。

  奥斯曼没有学习过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宗旨,也不懂得什么是“执政为民”的理念,建设“新巴黎”的根本目的,是为了更好地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。一个任劳任怨地为资本服务的人,怎么就不知道趁机捞些资本?他难道不懂得“权力=金钱”这个简单的等式?

  莫非,奥斯曼就像中国人常说的“是特殊材料制成的”?在巴黎的日子里,我努力探寻着制造奥斯曼的“特殊材料”。

  看见遍布巴黎的教堂,我有所感悟。在巴黎,最古老的建筑是教堂,最精美最壮丽的建筑是教堂,地点最高的建筑是教堂,最占据人们灵魂的建筑是教堂。教堂是按照人口数量布局的,覆盖所有的居民。一千多年的宗教信仰,像大西洋上的信风,年年吹送,代代相约;像巴黎冬日的绵绵细雨,持续不断,润物无声,天长日久地滋润着人们的心灵,教化着芸芸众生,也哺育了无数圣贤。在巴黎的先贤祠里,镌刻着无数先贤的英名,灿若繁星,光芒四射,穿透人心。这些英名,铸成了巴黎以至整个法国的灵魂。在基督教诸神中,巴黎人最亲近圣母玛利亚,因而巴黎最宏伟最壮观最盛名的教堂是巴黎圣母院,此外,巴黎人还在塞纳河畔树立起高耸入云的圣母玛利亚塑像。圣母以大慈大爱的目光沐浴着巴黎城里每一颗灵魂,在这目光里,无数的灵魂升华了,奥斯曼的灵魂也升华了。奥斯曼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,无论重建巴黎的任务多么繁重,他每周都要坚持到教堂做礼拜,清洗一周来蒙尘的心灵,一切失衡、烦躁、愤懑、贪欲、邪念、诱惑,在圣母的目光里,都烟消云散了。圣母的慈爱目光,成为他心灵的乳汁。在圣母面前,他像赤子一样纯真,像跪乳的羔羊一样虔诚。本来,在专制制度下,在资本的引诱、蹿唆下,他手中的权力应该是贪婪的饿虎,是私欲的饕餮,但是,在圣母的光辉照耀下,却化作一缕缕慈爱,浇注到一砖一石、一草一木上,化作一座城市对人的关爱,化作一座城市恒久的良心。

  心中满载圣母的阳光,身体变成刀枪不入的金刚!对奥斯曼的心灵构架,可以这样描述:遵从圣喻,造福行善;勤勉实干,信仰使然;无怨无悔,心衡念淡。

  1891年1月12日,奥斯曼在巴黎去世。他身后是法国人世世代代享用不完的遗产——新古典主义的巴黎。

  奥斯曼活了八十二岁,也是一个奇迹。在那个时代,绝大多数人只活五六十岁。奥斯曼感动了圣母,圣母保佑了奥斯曼!

  奥斯曼的高尚灵魂理所当然地升入天堂,陪伴着圣母,但是他的身影却深深地镌刻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里,镌刻在巴黎的下水道里,镌刻在巴黎的每一座建筑上。只要巴黎到永远,奥斯曼就到永远。

  回国途中,我看到机翼下苍茫的中华大地和星罗棋布的城市,心潮奔涌,眼前上映着一队队“扒路军”为城市“开膛破肚”的景象,“豆腐渣工程”坍塌的景象,管道破裂后“水漫金山”的景象,劣质工程夺走无辜生命的景象……天堂里的奥斯曼,我多么期望圣母赋予你普度众生的能力,让你的灵魂降临中国,然后像孙悟空一样,拔一根毫米,用口一吹,变幻出千万个奥斯曼,奔赴每一座城市,为每一座城市“安装良心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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